“妈，我只想知道他是谁！”十八岁少年陈阳执意寻父。

母亲却含泪阻止：“阳阳，有些真相太伤人，别问了，妈妈有苦衷！”

那尘封的过往究竟是什么？

他不管不顾，颤抖着向一个陌生的名字发出关键信息：“请问，您是否在多年前参与过捐献？”

一句叩问，牵动三个人的命运，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答案？

01

陈阳今年十八岁了。

生日那天，妈妈陈兰特意做了一大桌他喜欢吃的菜。

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阳阳，生日快乐。”陈兰把一筷子面条夹到他碗里，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谢谢妈。”陈阳埋头吃面，声音有点闷。

他知道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为了他，妈妈付出了太多。

陈阳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没有爸爸。

或者说，他有一个生物学上的父亲，但那个人，只是一个存在于档案袋里的代号。

他是个通过捐精出生的孩子。

这件事，妈妈并没有刻意瞒他。

大概在他十岁那年，有一次他忍不住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同学都有爸爸，他却没有。

陈兰沉默了很久，然后把他搂在怀里，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了他真相。

她说，爸爸妈妈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但妈妈非常非常想要一个孩子。

于是，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才有了他。

那个“好心人”，就是他的生物学父亲。

那时候，陈阳还不太懂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妈妈很爱他，这就够了。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进入青春期以后，一个念头开始在他心里悄悄萌芽，并且越长越大。

他想知道，那个给了他一半生命的人，究竟是谁。

他长什么样子？他有什么样的性格？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这些问题，像小虫子一样，时不时就钻出来啃噬他的心。

他并不是想取代妈妈在他心中的位置。

妈妈的爱，无人能及。

他只是……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根源在哪里。

想让自己的生命拼图，再完整那么一小块。

每次他试图跟妈妈提起这件事，陈兰的表情就会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不会直接拒绝，但总是会巧妙地岔开话题。

或者，眼神里会掠过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伤感，又像是担忧。

“阳阳，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总是这么说。

陈阳知道妈妈的顾虑。

她怕他受到伤害，怕那个未知的“父亲”不愿意见他，或者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所以，他渐渐地，不再当面跟妈妈提了。

但他心里的那个念头，却从未熄灭。

十八岁了，他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

也应该有能力，去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

吃完生日面，陈阳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有些破旧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第一页，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关于“他”的线索。

下面，却是大片的空白。

这么多年，妈妈把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保护得太好了。

他几乎一无所知。

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是他自己。

他的眉眼，他的鼻子，究竟遗传自谁呢？

他叹了口气，合上了笔记本。

窗外的夜色，很浓。

他知道，这条路，会很难走。

02

自从过了十八岁生日，陈阳心里那份寻找的渴望，就更加强烈了。

他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偷偷上网查阅关于捐精的资料。

相关的法律条款，捐献者的匿名原则，以及那些渺茫的寻亲成功案例。

每一个字眼，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了解到，在他们国家，捐精行为是严格匿名的。

医院和相关机构，有义务保护捐献者的隐私。

这意味着，想从官方渠道找到那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阳的心，沉了一下，但并没有完全放弃。

他还看到，有些通过捐精出生的人，会通过DNA基因检测，在庞大的数据库里寻找血缘亲属。

这似乎是一条可行的路。

但他现在还是个学生，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做一次基因检测的费用不低。

而且，他也怕妈妈知道后会担心。

他决定先从妈妈那里，再旁敲侧击地问问。

或许，妈妈会记得一些关于那个人的，非指向性的信息。

比如，他大概的年龄，学历，或者从事的职业类型。

哪怕只是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也比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要强。

这天晚饭，陈阳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学校里一个同学的事情。

“妈，我们班有个同学，他最近在找他失散多年的一个亲戚，好像挺不容易的。”

陈兰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然。

“是吗？那确实挺辛苦的。”

“是啊，他说找亲人就像大海捞针一样，除非知道一些具体的线索。”

陈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妈妈的反应。

陈兰放下筷子，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阳阳，你……是不是又在想你爸爸的事情了？”

被妈妈直接点破，陈阳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妈，我就是……有点好奇。”

陈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阳阳，不是妈妈不想告诉你。”

“只是……事情过去太久了，很多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 হস্তে的疲惫。

“而且，当年医院有规定，不能透露捐献者的具体信息。”

“我只知道，他是个大学生，身体健康，别的……就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大学生。

这是陈阳第一次从妈妈口中，得到关于那个人的，稍微具体一点的信息。

虽然依旧很模糊，但至少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妈，那您……是在哪个医院做的手术呢？”陈阳追问道。

陈兰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陈阳赶紧掩饰。

陈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陈阳知道，今天的试探，只能到此为止了。

妈妈不愿意多说，他不能逼得太紧。

但他心里，却因为“大学生”这个词，燃起了一丝小小的火苗。

他把这个词，郑重地写进了那个破旧的笔记本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陈阳依旧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帮妈妈做些家务。

只是他的心里，多了一桩秘密的心事。

他开始留意那些关于本地大学的新闻和信息。

也开始在心里默默勾勒那个“大学生父亲”的模糊形象。

他会是什么专业的？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这些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他知道，妈妈不希望他去打扰那个人的生活。

他也不想。

他只是想，如果可以，远远地看一眼，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够了。

03

陈阳并没有放弃。

“大学生”这个线索虽然宽泛，但至少圈定了一个大致的群体。

他开始思考，妈妈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接受的捐精手术。

根据他的年龄推算，应该是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的大学生。

他尝试在网上搜索一些关于本地大学在那个时期的信息。

比如，哪些大学当时有比较活跃的公益活动，或者与医院有合作项目。

信息庞杂而琐碎，进展缓慢。

他还偷偷攒了些零花钱和压岁钱，打算去做一次DNA基因检测。

他选择了一家国内比较知名的基因检测公司，按照说明，采集了自己的唾液样本，然后匿名寄了出去。

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他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期待能找到一些血缘上的线索。

也害怕，结果会让他失望，或者，会牵扯出一些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大概一个月后，他收到了基因检测公司的邮件。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点开了那份电子报告。

报告很长，很专业，很多术语他都看不懂。

他直接拉到了最后，看那个“亲缘匹配”的部分。

结果显示，他在数据库里，匹配到了几个远房亲戚。

大多是些四代表、五代表之外的血缘关系，参考价值不大。

就在他有些失望的时候，一个名字跳进了他的视线。

报告显示，有一个三代表亲，姓周，目前居住在邻省的一个城市。

三代表亲。

这意味着，他和这个人，可能共用一对曾祖父母，或者外曾祖父母。

虽然关系不算很近，但这至少是一个明确的，可以追溯的线索！

陈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立刻根据报告上提供的，对方自愿公开的联系方式（一个加密的站内信箱），给那个姓周的远房亲戚发了一封邮件。

他在邮件里，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说明自己正在寻找亲生父亲的线索，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家族谱系或者亲戚分布的信息。

邮件发出去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那几天，陈阳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刷新一次自己的邮箱。

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复，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提供帮助。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他收到了一封回信。

是那个姓周的远房亲戚回复的。

对方在信里说，他对陈阳的经历表示理解和同情。

但他对家族里是否有过捐精的人，并不知情。

不过，他提到，他们家族里，有一个分支，很多人都姓“张”。

而且，他记得，那个分支里，好像有不少人在陈阳出生的那个年代，考上了大学，并且就在陈阳所在的城市读书。

姓张！

大学生！

这两个线索，一下子和妈妈之前透露的信息，隐隐约约地对上了！

陈阳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虽然还不能确定什么，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他立刻回信，向那位周先生表示了感谢，并希望能更详细地了解一下那个姓“张”的分支家族的一些情况。

比如，他们主要来自哪个地区，或者有没有什么家族名人，方便他进一步缩小范围。

那位周先生也很热心，陆陆续续地又给他提供了一些零散的信息。

虽然没有直接指向某个具体的人，但却让陈阳的调查范围，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他把这些新的线索，都一一记录在那个笔记本上。

笔记本上空白的区域，正在一点点被填满。

那条通往真相的道路，似乎在前方，透出了一缕微弱的曙光。

04

有了姓氏和大致的活动范围，陈阳的搜寻方向更加明确了。

他开始重点关注那些与“张”姓，以及与十九年前本地大学生群体相关的信息。

他利用学校图书馆的资源，查阅了一些当年的校友名录和旧报纸。

也尝试在一些校友论坛或者社交媒体群组里，匿名发帖，打探消息。

过程依旧艰难，像是在一片巨大的干草堆里，寻找一根细小的绣花针。

但陈阳没有气馁。

他性格里有种与生俱来的执拗，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这天，他从一个大学的BBS旧帖子里，发现了一条似乎有些价值的线索。

那是一个很多年前的帖子，讨论的是当年学校里一些勤工俭学或者公益活动的事情。

其中有人提到，在大概十九年前，学校医学院曾经组织过一批品学兼优的男学生，参与过一项与市中心医院合作的“生命延续”公益项目。

帖子里没有明说是什么项目，但“医学院”、“男学生”、“公益项目”这些字眼，让陈阳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了。

他隐隐觉得，这可能和他要找的事情有关。

他顺着这个帖子，又查找了很多相关的资料。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份模糊的，当年的活动参与者部分名单扫描件。

名单上的人名很多，大多是些常见的姓氏。

他一眼扫过去，心跳得更快了。

因为，他在那份名单的中间位置，看到了好几个姓“张”的名字。

其中一个，叫“张远航”。

这个名字，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他。

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一种直觉。

一种强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他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张远航，张远航。

他拿出笔记本，把这个名字重重地写了下来，并在后面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接下来的几天，陈阳像是着了魔一样，脑子里全都是“张远航”这个名字。

他试图在网上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更多信息。

但因为年代久远，而且重名的人也多，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他决定，要跟妈妈好好谈一次。

他觉得自己已经离真相很近了，他需要妈妈的确认，或者，至少是一些更明确的指引。

晚饭后，陈阳帮妈妈收拾完碗筷，鼓足了勇气。

“妈，我有件事，想跟您认真谈谈。”

陈兰正在擦桌子，听到他严肃的语气，动作停了下来。

“什么事啊，阳阳，这么正式。”她笑了笑，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警觉。

陈阳深吸一口气，把那个破旧的笔记本，放到了桌子上。

“妈，关于我爸爸的事情，我……我可能找到一些线索了。”

陈兰的脸色，在看到那个笔记本，以及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微微变了。

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凝固了。

陈阳把自己的调查过程，以及那个“张远航”的名字，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妈妈。

他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

他只是想让妈妈知道，他是认真的，他有多么渴望知道真相。

陈兰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她的手指，有些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划着圈。

等到陈阳说完，她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她的眼圈，有些红。

“阳阳，你……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深深的疲惫。

“妈妈一个人把你带大，难道还不够吗？”

“我知道，妈妈，您为我付出了所有，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陈阳急忙解释。

“我找他，不是因为觉得您做得不好，也不是想离开您。”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我的另一半生命，从何而来。”

“这对我很重要，妈。”

陈兰看着儿子执拗而认真的眼神，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重要？”她苦笑了一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知不知道，有些真相，是很伤人的？”

“你知不知道，妈妈当年……妈妈当年选择这条路，有多不容易？”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拔高了一些。

这是陈阳第一次，看到妈妈如此失态。

他有些慌了，也有些心疼。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您别难过。”他伸出手，想去安慰妈妈，但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知道，妈妈现在的情绪，需要宣泄。

陈兰哭了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看着陈阳，眼神里充满了无力和哀伤。

“阳阳，不是妈妈不告诉你。”

“只是……妈妈有妈妈的苦衷。”

“那个人……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又或者，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

“你这样贸然去找他，会打扰到他的，你明白吗？”

“而且，万一……万一他不愿意承认你，不愿意接纳你，你该怎么办？”

“妈妈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陈阳沉默了。

妈妈说的这些，他都想过。

但他心里的那个结，还是没有解开。

“妈，那您……您认识那个‘张远航’吗？”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陈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震了一下。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避开了陈阳的目光。

“阳阳，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这件事，以后……以后再说，好吗？”

她站起身，有些踉跄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妈妈落寞的背影，陈阳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妈妈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那个“张远航”，一定和妈妈，和自己，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妈妈可能认识他，甚至……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胸口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肋骨。

无数个日夜的搜寻，无数次的期待与失落，此刻都汇聚在了指尖。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息那几乎要溢出的紧张。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

指尖下的“发送”按钮，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他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他打开社交平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输入“张远航”这个名字，开始搜索。

很快，一个头像看起来斯文儒雅，资料显示年龄和职业都有些吻合的账号，跳了出来。

就是他！

陈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了对话框，打下了那行字。

“您好，张远航先生。冒昧打扰，请问您是否曾在约十九年前，参与过一项精子捐献计划？”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尖上刻下。

他颤抖着，按下了那个发送键。

信息，已发送。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那份投向未知深渊的询问，等待着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回答。

05

信息发送出去的那一刻，陈阳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频率。

等待。

接下来，是无尽的，也可能是毫无结果的等待。

那个叫张远航的人，会看到这条信息吗？

他会回复吗？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无数个未知数，像沉重的石头一样，压在陈阳的心头。

他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社交平台的页面，希望能立刻看到那个红色的未读消息提示。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话框里始终静悄悄的。

窗外的天色，从黄昏彻底沉入了黑夜。

妈妈陈兰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

“阳阳，出来吃点水果吧。”

陈阳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

他不想让妈妈看出他的异样。

饭桌上，他尽量表现得和平时一样，但心里却始终七上八下。

那一夜，陈阳几乎没有合眼。

他一会儿担心张远航不会回复，一会儿又害怕对方的回复会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他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色微明。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第一时间就打开了电脑。

依旧没有回复。

陈阳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这又是一条死胡同？

难道，他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他有些失落地关掉电脑，默默地去洗漱，吃早饭，然后去上学。

一整天，他都有些魂不守舍。

老师在讲台上讲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那个社交平台的对话框，和那个名叫“张远航”的陌生头像。

放学回到家，他几乎是冲进房间，打开了电脑。

依旧是空空如也的对话框。

陈阳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或许，是他想多了。

或许，那个张远航，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人。

又或者，对方看到了信息，但根本不屑于回复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一丝动摇。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小小的提示框。

“您有一条新消息。”

陈阳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几乎是弹跳起来，扑到了电脑前。

是那个叫“张远航”的账号发来的！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点开了那条期待已久，又让他无比畏惧的消息。

消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小朋友，你好。关于你问的问题，我希望能和你当面聊一聊，可以吗？”

下面，还附上了一个电话号码。

陈阳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回复了！

他竟然真的回复了！

而且，他没有直接否认，反而提出要当面聊！

这意味着什么？

陈阳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冲上了头顶。

巨大的惊喜，伴随着更加强烈的紧张和不安，将他紧紧包裹。

他拿起手机，按照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就接通了。

“喂，你好。”一个略显低沉，但听起来很温和的男性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您……您好，是张远航先生吗？”陈阳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是我，你是昨天给我发信息的那位同学吧？”

“是的，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斟酌措辞。

“你问的那个问题，很重要。”张远航缓缓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一面，好好谈谈。”

“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地点。”

陈阳的心，砰砰直跳。

他知道，他离那个困扰了他十八年的秘密，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我这周末有时间。”

“好的，那就这周六下午三点，在市图书馆门口的咖啡厅见，你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的。”

“那好，周六见。”

挂断电话，陈阳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他成功了。

至少，他争取到了一个见面的机会。

那个叫张远航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苦苦寻找的父亲？

他和他妈妈之间，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所有的答案，都将在那个周六的下午，揭晓。

陈阳既期待，又害怕。

但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去面对。

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路。

06

周六那天，陈阳特意起了个大早。

他把自己平时最喜欢的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找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熨烫平整。

对着镜子，他反复整理着自己的发型，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次见面，外表并不是最重要的。

去咖啡厅的路上，他的心情异常复杂。

像是有无数只小鼓，在他心里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他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约定的咖啡厅。

选了一个靠窗的，既能看到门口，又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他点了一杯柠檬水，双手捧着杯子，眼神却不时地瞟向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当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整的时候。

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他径直朝着陈阳的方向走了过来。

陈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他！

虽然只是在社交平台上看过模糊的头像，但陈阳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张远航。

他的个子很高，身材略显清瘦，但腰背挺得很直。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

只是，他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忧郁。

“请问，是陈阳同学吗？”张远航走到桌前，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温和而有磁性。

陈阳赶紧站起身，有些局促地回答：“是……是的，张先生您好。”

张远航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

“不用客气，叫我张叔叔，或者直接叫我名字都可以。”

他在陈阳对面坐下，点了杯清茶。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陈阳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是张远航先打破了僵局。

“陈阳，你昨天在信息里问我的问题，我已经仔细想过了。”

他看着陈阳，眼神很认真。

“十九年前，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确实参与过一次学校组织的，精子库的捐献活动。”

轰！

陈阳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张远航，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他竟然真的承认了！

“那……那您……”陈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得不成样子。

张远航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很抱歉，孩子，当年我只是响应学校的号召，出于一种年轻人的热血和公益心。”

“我并不知道，我的那次行为，会给一个家庭，和一个孩子，带来这么深远的影响。”

“更不知道，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你，在默默地成长。”

他的目光，落在陈阳年轻而稚嫩的脸庞上，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好奇。

“这些年，你……和你妈妈，过得还好吗？”

陈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等了十八年，盼了十八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能亲耳听到，眼前这个人，承认与自己的血缘关系。

尽管，这份承认，来得有些迟，也有些沉重。

“我……我妈妈她，她很好。”陈阳哽咽着说。

“她一个人把我带大，很辛苦，但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抱怨过。”

“她是个非常坚强，也非常爱我的好妈妈。”

张远航静静地听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动容。

“你妈妈，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女性。”他轻声说。

接下来的时间，陈阳和张远航聊了很多。

张远航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他大学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后来又读了博士，现在是一所大学的副教授。

他的生活，平静而规律，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教学和科研上。

他一直没有结婚。

他说，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能让他心动的人。

陈阳也向他讲述了自己和妈妈的生活。

讲述了自己从小到大，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渴望和幻想。

讲述了自己为了寻找他，所付出的努力和经历的煎熬。

他们聊了很久，从黄昏聊到夜幕降临。

咖啡厅里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但他们两人，却像是浑然不觉。

血脉的共鸣，是如此奇妙。

尽管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尽管他们之间隔着十八年的光阴和无数的未知。

但他们却能在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临别的时候，张远航看着陈阳，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陈阳，今天能见到你，我……我真的很高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虽然，我错过了你十八年的成长，但我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能有机会，弥补一些作为父亲的遗憾。”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陈阳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愿意，爸爸。”

那一声迟到了十八年的“爸爸”，让张远航这个年近不惑的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拥抱一下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

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中，最后，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陈阳的肩膀。

“好孩子，以后，爸爸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07

和张远航相认之后，陈阳的世界，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有了爸爸。

一个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的爸爸。

他会和张远航定期见面，一起吃饭，聊天，散步。

张远航会给他讲很多他从不知道的知识，会带他去参观大学的实验室，会耐心地解答他成长中的各种困惑。

陈阳也渐渐了解了张远航的喜好，他的性格，他的生活习惯。

他发现，张远航和他一样，都喜欢安静，都喜欢看书，都有些不善言辞，但内心却很细腻。

这份迟来的父爱，让陈阳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

但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没有解开。

那就是，妈妈陈兰，和张远航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为什么妈妈对张远航的事情，一直讳莫如深？

为什么张远航在提到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时，眼神会那么忧伤？

他觉得，事情绝不仅仅是“匿名捐精”那么简单。

他必须弄清楚真相。

这天，他鼓足勇气，向妈妈坦白了自己已经和张远航见过面，并且相认的事情。

陈兰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手里的杯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您……您怎么了？”陈阳被妈妈的反应吓了一跳。

陈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痛苦，还有一丝深深的绝望。

“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去找他？”

她的声音，嘶哑而无力。

“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陈阳试图解释。

“真相？”陈兰苦笑一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有些真相，是不能揭开的！”

“一旦揭开，就会伤害到所有的人！”

她蹲下身，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陈阳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如此伤心，如此脆弱。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解。

“妈，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您……您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您和爸爸之间，是不是……是不是早就认识？”

陈兰哭了好久，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擦干眼泪，抬起头，看着陈阳，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哀伤。

“阳阳，事到如今，妈妈也不瞒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涩。

“我……我和你爸爸张远航，确实早就认识。”

“我们是大学同学，而且……”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且，我们曾经是恋人。”

陈阳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妈妈和爸爸，曾经是恋人？

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他们是恋人，为什么还要通过捐精这种方式来要孩子？

又为什么，会分开这么多年，形同陌路？

陈兰看着儿子震惊的表情，苦涩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

“坐下吧，妈妈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于是，在那个寂静的夜晚，陈兰向陈阳，讲述了一段尘封了近二十年的往事。

那是一个关于青春，关于爱情，也关于无奈和遗憾的故事。

陈兰和张远航，相识于大学校园。

一个是中文系的才女，一个是医学院的高材生。

他们因为一次偶然的邂逅而相识，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而相知，最终，因为纯洁的爱情而相恋。

那段时光，是他们生命中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们一起在未名湖畔散步，一起在图书馆里看书，一起憧憬着毕业后美好的未来。

他们甚至偷偷约定，等一毕业，就结婚，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然而，现实却往往比理想要残酷得多。

毕业前夕，张远航的父母，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

因为陈兰的家境贫寒，和他们家所谓的“门当户对”相差太远。

张远航的父母，甚至以断绝父子关系相威胁，逼迫他和陈兰分手。

张远航是个孝顺的儿子，他不愿意看到父母伤心，也不愿意让陈兰跟着他受委屈。

在巨大的家庭压力和痛苦的挣扎之后，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他和陈兰，提出了分手。

那一天，陈兰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哭过，闹过，也试图挽回过。

但张远航的态度很坚决，也很痛苦。

他说，长痛不如短痛，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分手后，陈兰伤心欲绝。

但她心里，却始终无法放下对张远航的爱，也无法割舍他们曾经对未来的憧憬。

就在这时，她得知了一个消息。

学校医学院正在组织一项匿名的精子捐献公益活动，而张远航，作为品学兼优的医学生代表，也参与了其中。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陈兰的脑海中形成。

她要留下他们爱情的结晶。

她要生下张远航的孩子，即使，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于是，她通过一些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渠道，想办法指定了张远航的捐献样本。

然后，她悄悄地，接受了人工授精手术。

不久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孩子，就是陈阳。

毕业后，陈兰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包括张远航。

她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默默地生下了陈阳，把他抚养成人。

她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埋藏在心底。

她以为，她和张远航，会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

却没想到，十八年后，因为儿子的执着，这个秘密，终究还是被揭开了。

而命运的齿轮，也因此，开始悄悄地，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重新转动。

08

听完妈妈的讲述，陈阳久久无法平静。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对爸爸的事情一直讳莫如深。

那不仅仅是一个关于捐精的秘密，更是一段深埋心底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和伤痛。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爸爸张远航在提到那段逝去的感情时，眼神会那么忧伤。

原来，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深的羁绊。

原来，他的出生，承载了妈妈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牺牲，和那么多的无奈。

“妈……”陈阳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妈妈冰凉的手。

“这些年，您受苦了。”

陈兰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阳阳，只要有你，妈妈就不觉得苦。”

“只是……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爸爸。”

“如果不是我当年的自私和任性，或许……或许你们父子，就不会分离这么多年。”

陈阳摇了摇头。

“妈，您别这么说。”

“当年的事情，不能全怪您，爸爸也有他的无奈。”

“而且，如果没有您当年的决定，就不会有我。”

“我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更不后悔成为您的儿子。”

母子俩相顾无言，只有无声的泪水，在默默地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陈阳才开口说道：“妈，那……那您现在，还爱着爸爸吗？”

陈兰的身体微微一颤，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眼神，飘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良久，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爱？”

“或许吧。”

“也或许，那已经不是爱了，而是一种……习惯，一种执念。”

“毕竟，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也是你唯一的父亲。”

陈阳从妈妈的眼神里，读懂了那份深埋心底，从未熄灭的情愫。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爸爸张远航，因为当年的错过，至今未婚。

妈妈陈兰，因为当年的执念，也一直单身。

他们俩的心里，其实都还装着对方。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因为误会，因为隔阂，让他们错过了近二十年的时光。

那么，现在呢？

现在，他这个意外出现的儿子，是不是可以成为他们之间，重新连接的桥梁？

是不是可以，为他们这段被命运捉弄的爱情，再争取一次机会？

“妈，您……您想不想，再见见爸爸？”陈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兰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

“不……不了吧。”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见面，也只会尴尬。”

“而且，他……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他过得很好，妈。”陈阳赶紧说。

“他现在是大学副教授，生活很规律，也很……也很孤独。”

“他一直没有结婚，他说，他心里也一直有一个忘不了的人。”

陈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那又怎么样呢？”

“当年的事情，对我们俩的伤害都太深了。”

“有些伤口，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

陈阳知道，妈妈的心里，还有很深的顾虑和芥蒂。

这件事，不能急。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接下来的日子，陈阳开始有意识地，在妈妈面前，提起张远航的事情。

他会分享他和爸爸相处的点点滴滴。

爸爸的博学，爸爸的儒雅，爸爸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他也会把爸爸的一些近况，不经意地透露给妈妈。

比如，爸爸最近在研究什么课题，爸爸的身体好像不太好，经常咳嗽。

陈兰每次听到这些，表面上都装作不在意。

但陈阳能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

与此同时，陈阳也在张远航面前，旁敲侧击地提起妈妈。

他会说起妈妈这些年一个人带大他的不容易。

说起妈妈其实是个内心非常柔软，非常渴望被爱的人。

说起妈妈至今未嫁，或许心里也还装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张远航每次听到这些，都会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的眼神里，会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陈阳知道，坚冰正在一点点融化。

他需要做的，就是再加一把火，创造一个让他们无法回避的见面机会。

09

陈阳把那次“特别”的会面，安排在了自己的生日。

他十九岁的生日。

他分别邀请了妈妈陈兰和爸爸张远航。

他告诉妈妈，这是他认回爸爸后的第一个生日，他希望妈妈能和他一起庆祝。

他告诉爸爸，这是他期盼了十八年的，有爸爸陪伴的生日，他希望爸爸能来。

陈兰和张远航，都没有理由拒绝。

尽管他们心里，都对这次可能会发生的“三人会面”，感到无比的紧张和忐忑。

生日那天，陈阳特意在家里，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妈妈在一旁打下手，眼神里却总是带着一丝恍惚。

下午五点，门铃响了。

陈阳知道，是爸爸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

张远航穿着一身深色的休闲装，手里提着一个生日蛋糕，和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里带着一丝局促。

“爸，您来了。”陈阳笑着把他迎了进来。

当张远航走进客厅，看到那个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门口张望的身影时，他的脚步，瞬间凝固了。

陈兰也愣在了原地，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在地上。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尴尬，有伤感，也有着一丝深埋心底的，悸动。

近二十年的光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瞬间压缩。

曾经的青春年少，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无奈分离。

一幕幕，如同电影画面般，在他们眼前闪过。

“陈……陈兰？”张远航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张……张远航？”陈兰的嘴唇，也微微颤抖着。

还是陈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爸，妈，你们……你们别站着啊。”

“快……快坐。”

他把张远航拉到餐桌旁坐下，又把陈兰从厨房里“请”了出来。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

气氛，依旧有些尴尬。

陈阳努力地找着话题，试图缓和气氛。

他一会儿说说学校的趣事，一会儿又问问爸爸工作上的事情。

陈兰和张远航，只是偶尔附和一两句，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在对方身上短暂停留，然后又迅速移开。

直到，陈阳把那个生日蛋糕，摆在了桌子中央。

“爸，妈，今天是我十九岁的生日。”

“也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第一次坐在一起，为我过生日。”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最大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希望你们俩，都能幸福。”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陈兰和张远航的身体，都微微一震。

他们看着眼前的儿子，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期盼和真诚的眼睛。

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触动了。

张远航深吸一口气，首先开口。

“陈兰，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对不起，当年……是我太懦弱，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保护好我们的感情。”

陈兰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

“不怪你，远航。”

“当年的事情，我们都有错，也都有无奈。”

“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偷偷生下阳阳，或许……或许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

“不，陈兰，你别这么说。”张远航急忙打断她。

“知道阳阳的存在，是我这辈子……最意外，也是最幸福的事情。”

“我从没有后悔过当年的捐献，我只后悔，错过了你们母子这么多年。”

他的目光，灼热而真诚。

“如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陈兰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这些年，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的委屈和辛酸。

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

却没想到，在听到张远航这番话的时候，那颗沉寂了近二十年的心，还是会如此剧烈地跳动。

陈阳看着眼前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为父母，创造了这个解开心结，坦诚相对的机会。

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10

那顿生日晚餐，吃了很久。

也聊了很久。

陈兰和张远航，在陈阳的引导和鼓励下，终于敞开心扉，把积压在心底近二十年的误会，委屈，和思念，都一一倾诉了出来。

他们聊起了大学时代的青葱岁月，那些甜蜜而苦涩的回忆。

聊起了当年的无奈分手，以及各自这些年的生活和心路历程。

也聊起了对未来的期许和担忧。

当所有的心结都被解开，当所有的隔阂都被消除。

他们发现，原来在彼此的心底，那份最初的爱，从未真正消逝。

它只是被岁月蒙上了尘埃，被现实压在了心底。

如今，在儿子的牵引下，这颗爱的种子，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生日晚餐结束后，陈阳借口要出去买东西，把空间留给了父母。

客厅里，只剩下陈兰和张远航两个人。

气氛，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尴尬，而是多了一份久别重逢后的温情和默契。

“陈兰，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阳阳，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张远航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陈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都过去了。”

“有阳阳在，再苦再累，也值得。”

“他是个好孩子，懂事，孝顺，也很像你。”

张远航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啊，他是我们的骄傲。”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鼓足勇气，看着陈兰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陈兰，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晚了。”

“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

“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让我们……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为了阳阳，也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错过的这二十年。”

陈兰的心，砰砰直跳。

她看着张远航真诚而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两鬓悄然染上的风霜。

她知道，她也一直在等这句话。

只是，她不敢奢望。

如今，幸福就摆在眼前，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她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远航。”

“我愿意。”

张远航的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伸出手，想要去握住陈兰的手，但又像想起了什么，只是把手伸到一半，便停住了，转而用一种更加深情和坚定的目光看着她。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客厅，照在他们相视而笑的脸上。

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回到了那个青涩而美好的大学时代。

只是，他们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沧桑，也多了几分对未来的笃定。

不久之后，陈兰和张远航，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举行了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复婚仪式。

陈阳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是最重要的“红娘”，亲手把妈妈的手，交到了爸爸的手中。

看着父母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陈阳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也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他不仅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更帮助父母，弥补了多年的遗憾，重新走到了一起。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了。

虽然这份幸福，来得有些迟，但终究没有缺席。

后来的日子，陈阳考上了理想的大学，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张远航和陈兰，则像所有平凡的夫妻一样，相互扶持，相互关爱，共同经营着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他们会一起去散步，一起去旅行，一起辅导陈阳的功课，一起为家里的琐事而操心。

虽然生活中，依旧会有摩擦，会有争吵。

但他们的心，却始终紧紧地连在一起。

因为他们知道，这份失而复得的再续良缘，有多么的珍贵。

陈阳也常常会想，如果当年，他没有鼓足勇气去寻找父亲。

如果当年，他没有坚持不懈地去解开父母之间的心结。

那么，他们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或许，他们依旧会在各自的轨道上，孤独地走下去，带着遗憾，度过余生。

是他的执着和努力，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也让他真正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家，什么是责任。

岁月悠长，情意也绵长。

陈阳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把这份迟来的幸福，经营得更加美满，更加长久。

因为，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它可以跨越时间，可以弥合伤痛，也可以创造奇迹。

而他们，就是这个奇迹的，最好见证。